肉都在自个碗里了，确实不必急于一时。要是大人听了就坐不住要去看，他怕是还要担心大人是不是被什么放浪形骸的纨绔鬼魂上身了呢！

　　魏大人果然表现得十足君子，稳如泰山，这日愣是没过去，还美其名曰后院有外人又是女眷不便打扰。等到次日，千鹤出门去城里逛，他才不紧不慢过去一趟。

　　饶是他定力极佳，来到李絮院外时也愣怔了几息。初夏时节的槐花开得正好，院子里的歪脖子老槐树开了小半树洁白胜雪的花朵，风吹过就带起一阵甘醇甜香，细碎花瓣飘飘扬扬落下，美不胜收。

　　只可惜，海西府并不怎么适合槐树生长，长得病恹恹的。

　　据说这株老槐树是孙继芳的前任县令移栽过来的，那位也是北人，大抵是因为思乡才干的这事。后来那位不在了，换了个只知道捞钱的孙继芳过来，连县衙都嫌破懒得住，县衙后院只剩一两个粗使仆妇打理，这树就长得更磕碜了。

　　若是没见着这花，从小看惯了槐花的魏渠也未必能认出。

　　越过墙头，隐约可见树下佳人一身素裙，发间簪着槐花模样的珠花，似是用细小的珍珠雕琢而成，简洁素雅。唯有领口、袖口、裙摆上深深浅浅的黛色花纹以及腰间青玉绦格外亮眼，却也无力跟那张皎若秋月、耀如春华的清丽容颜争风。

　　姑娘坐在石桌旁，微微侧头，似乎在吩咐旁边的小丫头什么。后者点头走进屋里，她又垂首跟脚边扑腾着捕捉空中飘落碎花的猫儿说话，语声轻柔，笼罩在晨时日光中的眉眼也显得格外柔和。

　　原本并不放在心上的长生评语突然跃上心头，年幼时就背得滚瓜烂熟的诗句缓缓浮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魏大人突然觉得自己错怪了长生，虽然后者举的例子不大对头。

　　姑娘像是从画卷上走下来似的，一颦一笑一回眸，亦诗亦韵亦端庄。

　　但，这副梦境般的祥和气氛很快就被姑娘身侧露出的一支模样古怪的拐杖打破。

　　小狸花似是扑累了花瓣，突然喵呜一声，回头就往李絮鞋上扑，甚至开始呼噜噜地磨牙。

　　李絮哭笑不得，这只猫儿胆子还真是愈发大了，幸亏她这个人向来勤俭节约，坚决不学那些暴发户用名贵绸缎、珠宝做鞋子的坏风气，否则怕不是要亏大了。

　　这年头路都烂，唯有大户人家家里才能用青石板砖铺路，连敖县城里也只有一条正街铺了，其余街巷都是土路。李絮去过的其他县城也差不多，一般经济状况约好，整体路况也越好，但，想要保持鞋子干净还是很难的，除非脚不沾地，天天换新鞋。

　　而时下姑娘讲究贞静娴淑，裙摆基本上要盖过脚面，最多就露个鞋头出来。李絮着实不觉得搞一批漂亮得只适合观赏的鞋子有必要，就跟后世有人非要穿着镶钻下乡走黄土路一样，纯属瞎折腾！

　　月白底暗绿绣花的翘头鞋轻轻一踢，调皮的猫儿被拨开，也不坚持，转头又扑向旁边的古怪木头，继续认真磨牙。

　　李絮摇摇头，单手举起三足拐杖，当成大型逗猫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勾得猫儿胡乱扑腾，身姿快如闪电，逆着树梢透下的金光，竟只依稀看到残影！

　　若是在旁人看来，那古怪拐杖杵在这里可能有些突兀，削弱了这幅画面大半美感。但，看在魏渠眼里，这样鲜活生动的美人戏猫图可比那些拿着团扇静静待着的端庄美人图好看得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这位静女姑娘幽会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一只刚断奶的顽皮小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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