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自然是个合格的黑心商人，专门对外人黑心、对上司忠心的那种。他手段既老辣又圆滑，对付起一个泼皮出身的半吊子小商人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邱掌柜写信时不免要将此事点出，顺便从鼻孔里喷出两道鄙夷的热气。
“还嫡嫡亲的好舅舅呢，也不怕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就那副贼眉鼠眼的龌龊样，也好意思跟我们姑娘攀亲戚？呸！”
接到信后，梅氏果然也为这一段描写大皱眉头。先前为确定李絮身份，梅嬷嬷特意让人在新平走访了一圈，几乎将她出生以来这十六年的大事小情都打听了个遍。不说别的，起码李絮基本上是被魏广仁一家抚养长大这件事毫无疑问，自诩是亲二舅的魏广德没掏过一个铜板。
更糟心的是，李絮小时候还没少挨魏广德家的三个儿子欺负！
梅氏对魏广仁一家绝对是感激不尽的，魏广德就纯粹是个癞皮狗似的讨厌存在了。他要不作妖，梅氏也懒得跟他计较，偏偏他还异想天开要找李絮这个“亲外甥女”，从她如今红红火火的生意里分一杯羹！
“明明是亲兄弟，这泼皮居然跟那位魏秀才是亲兄弟？这可真是应了‘龙生九子各有所好’的话。”
梅氏摇摇头，略一思忖:“到底是魏家的人，不好做得太过，让老邱暗中警告下算了。他要是能歇了心思最好，如若不成，再釜底抽薪也不迟，只别伤了人。”
候在一旁的梅嬷嬷点头称是:“主子放心，老邱有分寸。”
梅氏重新看向第二张信纸，忽然刷地站起身来。
“这……太子的人怎么会无端端盘查那孩子？难道，当年的事泄漏了，是府里的人露的马脚？”
她神色转厉，烦躁不安地来回转圈，手中信纸被攥得皱巴巴。因为太过用力，被岁月雕琢出比同龄贵妇更重几分老态的脸上法令纹显得更深了三分。
可，如果真走漏了风声，这会儿京里怎么还安静如斯？那虚伪的老皇帝不是该抚掌大笑，立马以欺君之罪将侯府诸人全部缉拿下狱吗？
难道，他们是打算把那孩子抓到，再带到京城对质？
一想到这种可能，梅氏就气血翻涌，头皮跟触电似的，扎扎的疼:“若真是这样，我还不如一早将她认回来，死之前也能一叙天伦之乐，总好过……”
“主子莫急，或许只是个巧合。咱们撒出去的三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不可能是他们走漏风声。”梅嬷嬷快步上前，替她按揉头部穴位，冷静宽慰。
须臾，又道:“姑娘这般能干，不输普通男儿，又能屡屡逢凶化吉，会没事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梅氏长叹，想着当年的一己之私造就的当前局面，又想着做出抉择前的凶险困境，左右皆不是，没有哪个选项能保全所有人，最后也只能以牺牲那个小小婴孩为代价。因果循环，或许报应的时机真的来了。
“没准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呢？”
梅嬷嬷将人扶到铺着厚厚毛毯的花梨木躺椅上坐下，快手快脚给梅氏额前额角都涂上无色无味的药膏，又奉上一盏香气甜美的热饮。
“您这老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把年纪的人，可不能跟小年轻那样大喜大悲，容易伤身。尝尝这个，是厨娘自己琢磨着仿制的热奶茶，虽比不上姑娘那边的滋味，倒也还能吃。用的是海西产的夏红茶，据说可以温养脾胃，对一些心口闷、头疼的病症也有效果……”
梅氏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接过温热茶盏。
介于杏色和浅棕色之间的奶茶在杯中微微晃荡，独特又复杂的微甜香气摇曳着纤细腰肢四处逃逸，钻入鼻中，精神陡然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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